一位中國大媽的“莊園夢”

齊齊哈爾一名退休鐵路職工懷揣30年前夢想，不遠千里到廣元深山追尋莊園式生活

核心提示

30年

一夢

她一直在小小火車站當個廣播員，直到退休

人生軌跡的轉移源于30年前令她深深著迷的一篇小說，關于美國莊園

30多年后，她逃離了喧鬧且連月季花都種不好的城市，從齊齊哈爾來到廣元旺蒼承包荒山，開拓心中的中國式莊園

30多年前，她偶然讀到一篇描述美國莊園的小說，并瘋狂地迷戀小說里那個莊園世界?！笆裁磿r候，能擁有一個自己的莊園？”當年，這位齊齊哈爾姑娘，在當地的火車站做一名普通的廣播員。

可就連她自己都不曾想到，30年后，她能在距離故鄉(xiāng)千里之遙的四川廣元，將夢想照進現實。6月3日和6日，記者兩次上山探訪東北大媽尤玉芹的莊園，試圖呈現一個中國式的“莊園夢”。

在廣元旺蒼鹽鎮(zhèn)境內，川陜交界處海拔1600米的山巔之上，數間從煙囪吐著煙圈的東北式民居隱藏于密林之中。而民居之外，方圓1500畝的土地上被圍上了柵欄，汪汪的狗吠和咩咩的羊叫，間或公雞打鳴之聲自柵欄之內傳出。

6月3日下午，記者站在山腳，只見一條山間小徑繞山而上。當地村民介紹“徒步爬上山頂需要一整天，上面住著一戶奇怪的東北人家，這山間小徑，就是他們修的?！薄巴煌煌弧钡牟裼拓涇囆旭偮?，自山頂傳來。1小時后，記者搭乘莊園的小貨車，前往山頂。沿途泉水叮咚，山花爛漫，姹紫嫣紅的野果點綴于綠草之間。兩小時后，終于抵達山巔莊園。

莊園內，遠處風車緩緩轉動發(fā)電，一排太陽能板反射著日光。忠誠的大狗蹲坐于花叢之中，看家護院，悠閑的大群山羊，散步至野梨樹下啃食青草。

莊園內有兩眼泉，冷泉常年接近零度，暖泉始終保持溫暖。莊園工人管玉芬介紹，莊園里的人喝的是冷暖泉的水，吃的都是自種的純綠色果蔬，還有自養(yǎng)的跑山雞、跑山鵝、跑山羊。同時還有無窮的大自然饋贈：野生的梨子、獼猴桃、白粉紅三色草莓、沙瓜、刺莓、核桃……還有各種市場上很難買到的山珍菌子。

“這就是我夢了很多年莊園的樣子。每天吃著純天然的食物。這些在城市，再有錢也難做到。”尤玉芹帶著一群齊齊哈爾人，為自己打造中國式“莊園夢”。

編者按

莊園是個夢

有夢你就去追

莊園，這一看似屬于農業(yè)社會的場所，在工業(yè)社會卻散發(fā)著獨特的魅力。隨著中美兩國元首在加州莊園的會晤，都市中的人們對莊園的艷羨，必將再增幾分。

現代人有兩種基本欲望：成為更大群體的一員或特立獨行，歸屬感或自我主張，安全或自由。都市生活滿足了前者，而都市中的人們，卻時刻感受著莊園的召喚，那是特立獨行的自由生活的召喚。但是對很多人而言，莊園卻只不過是偶爾為之的休閑之地。太多的人，離不開都市，離不開群體。莊園，不過是一個夢。

對東北的尤大媽而言，那不只是夢，而是夢想。這位火車站的女播音員，聲音單調而甜美，每天在廣播里提醒和祝福遠行的人們。她有一顆向遠方的心，隱藏了30年，最后決定成為真正的自己，實現自己的夢想：遠離城市，住在自己的莊園里。

尤大媽的夢想，雖是極端個人化的，卻也離不開時代的恩惠。30年的經濟發(fā)展，使普通人也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。而改革，也使租下山頭打造莊園成為可能。對都市中人來說，生活會提供越來越多的可能性，只要你能像尤大媽那樣，周密準備，勇于行動。

夢莊園

承包1500畝山林

起碼能給老母親一個養(yǎng)老地

“太陽在弗林特河對岸的群山后面一起洶涌的紅霞中緩緩降落，農場那座粉刷白了的磚房如同落在茫茫紅海中的一個島嶼。這里有潔白的房屋，翻耕過的田地，緩緩流過的黃泥河水，但同時也是一個由陽光燦爛和陰翳深濃形成對比的地方。尚待種植的空地和綿延數英里的棉花田微笑著袒露在陽光之中。在這些田地的邊緣的林地幽暗而清涼，顯得有點神秘……”

這樣描述美國莊園的小說段落，在30多年后，仍能被尤玉芹清晰記起，這是她最初萌發(fā)“莊園夢”的起點。

年60歲的她，30年前是一名齊齊哈爾鐵路廣播員，每次從站內送別轟鳴聲中奔赴遠方的火車，她的心中都會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羨慕：“我自己干了一輩子跟人打交道的活，一直特別想有機會能夠離群索居，建起一個山水為伴，自己的中國式莊園?！贝е@樣彩色夢想的尤女士，仍生活在現實之中，每天凌晨5點，被居民樓下喧鬧的菜市交易聲吵醒。上班、下班、偶爾出差去外地看山看水。“山水再美，不是自己的?！?/span>

而尤大媽的老母親，喜歡養(yǎng)大朵的月季花。“夢想著莊園農場的人，在城里卻連月季都養(yǎng)不好。要不想辦法住到山里吧，起碼能給老母親提供一個養(yǎng)老的好去處?！?/span>

這樣的提議被提出來，尤大媽三姊妹都表示贊同。2009年6月，尤大媽碰巧看到旺蒼縣在網上發(fā)布信息：私人可承包荒山。尤大媽的家人覺得正中下懷。當年8月，尤大媽和家人經考察后，花費45萬承包了1500畝山林地，正式向莊園夢出發(fā)。

在莊園夢萌芽30多年后，尤大媽自己親手制作了莊園的牌子。她先用粉筆描，再用刮刀在木板上刮出“齊旺莊園”幾個字，她反復描了十幾遍：“齊，是齊齊哈爾的齊；旺，是旺蒼的旺。”

還記得2009年8月初到莊園，山頂除了樹林就是刺莓覆蓋的地面。他們花數萬元引來山泉水建蓄水池，萬余元架起風車和太陽能電板發(fā)電，近40萬元修通莊園至山腳的盤山小路，購買機械建房蓋起東北大炕……做這些基礎設施累計投入資金超過100萬。

筑莊園

斗野豬是必修課

放山炮扎籬笆，折騰得夠嗆

尤玉芹前日向記者回憶起4年前，她怎樣帶著莊園工人一起在野刺莓里開墾出10畝田地。勞作的時候，刺莓的草葉會無風自動，發(fā)出窸窸窣窣的響聲，“這是有蛇經過的聲音?！甭牭竭@樣的聲音，負責耕種的工人侯寶成就會招呼大家立刻站立不動，任由大蛇在旁邊S形游走過去。如今，喜歡清靜避人的蛇已經不太會出現在莊園之內，但是另一種動物仍會不時造訪——它就是野豬。

隔三差五半夜間，莊園里的狗就會一起大叫起來報警。尤女士和其他工人立刻起床，點起火把敲起鐵鍋臉盆，再牽上三四只護院大狗，吆喝著沖向狗叫得最兇的田地。

位于莊園較低位置的一片種土豆的兩分地，是野豬最喜歡“聚餐”的地方。當野豬嗷嗷嚎叫著，向著密林深處倉皇而逃后，缺了一半的土豆被留在泥土里，地面上都是它們細碎的腳印。土豆玉米這些野豬愛來造訪的“自助餐”，有時候需要重種三四次。

曾有村民建議，尤女士可以用電網來電野豬，但是尤女士拒絕了。“這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，動不得。”但這樣一來，他們有時候半夜十一二點起床，有時候凌晨兩三點起床。收獲季節(jié)更是要加緊防范，放山炮、扎緊籬笆、偶爾攆山。尤女士笑道：“這事把我們折騰得夠嗆。”但是，在山里的莊園生活，這就像是必修的功課一樣，哪能少得了？

觀莊園

從懷疑到理解

村民一度認為他們是逃犯

對于當地村民來說，山巔之上齊旺莊園的存在，顯得既神奇又離奇。見慣了大山和密林的村民并不能理解尤玉芹的莊園夢，村民們稱她為“山頂上養(yǎng)羊的人家”。只是村民們想不明白，想養(yǎng)羊哪里不能養(yǎng)，干嘛非要跑到連路都不通的地方養(yǎng)，況且也沒聽說賣了多少錢。

但這些高住山頂、說著東北話的外來者，似乎每一個都身懷絕技。

有的人擅長操縱各種機械，從修路到機械化種植均不在話下：4次大雨塌方，山間小徑斷道了幾次，大家都想“這下可完了，他們被困住了?！闭l知道，不到幾天，莊園里的人自己駕駛著小型挖掘機，平整修葺道路，路很快就修好了。又過了一段時間，在山下驅趕耕牛種田的村民們看到，突突響的小貨車運輸播種機和旋耕機上山。這些機器還是“見識廣”的村民認出來的。

有的人擅長養(yǎng)殖，雞鵝羊狗均可照料：一車灰臉白身的“波爾多山羊”被運上山，大家都想，城里來的退休大媽能養(yǎng)活它們嗎？誰知不久后就聽山上下來的人說，山羊半夜里產小羊，“羊群的隊伍又壯大了”。

有的人了解節(jié)氣擅長各種植物種植，不僅是尋常蔬菜，還包括瓜果藥材：海拔1600米的山上，種的菜也跟山下的不一樣，有很多品種都是四川沒有的，據說來自陜西和東北。最近他們剛剛收獲的天麻，也比村民們種植的個頭大，因為是取種于陜西的一家科研院所。

并且，種地就種地，養(yǎng)羊就養(yǎng)羊，山上的人還一直自稱住的“莊園”。這么個洋盤又陌生的詞，讓村民們愈加不解。尤大媽告訴記者，頭3年里，冷不丁就有若干個民警神色狐疑突然造訪，來到莊園各處查看，同吃同住一段時間才會離開。有時連炕下都要翻一翻。后來經過長時間的調查，終于撇清了嫌疑。

原來當地有責任心的村民反映說，一群外地人，可能在山上種罌粟；在山上濫砍濫伐；隱在深山里，可能是逃犯……

通過接觸，莊園的存在被村民們慢慢接受。山上林區(qū)內，村民們需要砍伐自家木材時，尤大媽都會讓自己莊園里的人，開起運輸車，行在由自己開辟的山間小徑上，免費為村民們運輸木材，村民們則會贈送一些木料作為酬謝。

“雖然暫時沒收入，但相信將來能夠賣羊賣藥材來維持”，尤大媽說，“無論多艱難，我的莊園夢還會繼續(xù)做下去”。

莊園（manor)

1.中國封建時代皇室、貴族、大官、富豪、寺院等占有并經營的大片土地。《舊唐書·狄仁杰傳》：“﹝寺院﹞水碾莊園，數亦非少。”

2.中世紀歐洲基本經濟單位。當時因城市毀壞、商業(yè)衰退，歐洲經濟，淪為自給自足的農業(yè)形態(tài)，經濟關系也是以勞務交換、以物易物為主。